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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卷四

  唐盧綸與吉中孚、韓翃、錢起、司空曉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曙”)、苗發、崔峒、耿湋、夏侯審、李端皆能詩齊名,號“大曆十才子”。憲宗尤愛綸文,至詔張仲素訪其遺藁,故綸集中往往有贈諸人詩,所謂“舊錄藏雲穴,新詩滿帝鄉”者,送中孚之詩也;“引水忽驚冰滿礀,向田空見石和雲”者,寄湋、端之詩也;“擁褐覺霜下,抱琴聞鴈來”者,同湋宿旅舍之詩也;“風傾竹上雪,山對酒邊人”者,題苗發竹間亭詩也;“桂樹曾同折,龍門幾共登”者,寄端、峒、曉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曙”)、湋之詩也。司空曉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曙”)亦有送中孚詩云:“聽猿看楚岫,隨鴈到吳洲。”耿湋寄曉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曙”)云:“老醫迷舊疾,杇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朽”)藥誤新方。”李端寄綸云:“熊寒方入樹,魚樂稍離淵。”錢起《答苗發龍池詩》云:“暫別迎車雉,還隨護法龍。”又贈夏侯審云:“詩成流水上,夢盡落花間。”諸人更倡迭和,莫非佳句。蓋草木臭味既同,則金蘭契分彌篤爾。史載郭暖進官,大集名士,李端賦詩最工。錢起曰:“素為爾。請以起姓別賦。”端立獻一章,又工於前。起之妒賢徒增愧,而端之捷思為可服也。

  

  《古辭》云:“藳砧今何在,山上復有山。何當大刀頭,破鏡飛上天。”藳砧,砆也,謂夫也。山上有山,出也。大刀頭,刀上鐶也。破鏡,言半月當還也。此詩格非當時有釋之者,後人豈能曉哉。《古辭》又云:“圍棊燒敗襖,着子故衣然。”陸龜蒙、皮日休囧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間”)嘗擬之。陸云:“旦日思雙履,明時願早諧。”皮云:“莫言春繭薄,猶有萬重思。”是皆以下句釋上句,與藳砧異矣。《樂府解題》以此格為“風人詩”,取陳詩以觀民風,示不顯言之意。至東坡《無題詩》云:“蓮子孹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劈”)開須見薏,楸枰着盡更无棊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棊”,同)。破衫卻有重縫處,一飯何曾忘却匙。”是文與釋並見於一句中,與“風人詩”又小異矣。(此條《歷代詩話》本接上條)

  

  觀《楚國先賢傳》,言汝南應璩作《百一詩》,譏切時事,徧以示在事者,皆怪愕以為應焚棄之。及觀《文選》所載璩《百一篇》,略不及時事何耶?又觀郭茂倩雜體詩,載《百一詩》五篇,皆璩所作,首篇言馬子侯解音律,而以《陌上桑》為《鳳將雛》。二篇傷翳桑二老,無以葬妻子,而己無宣孟之德,可以賙其急。三篇言老人自知桑榆之景,斗酒自勞,不肯為子孫積財。末篇即《文選》所載是也。第四篇似有諷諫,所謂“苟欲娛耳目,快心樂腹腸。我躬不悅懽,安能慮死亡。”此豈非所謂應焚棄之詩乎?方是時,曹爽事多違法,而璩為爽長史,切諫其失如此。所謂《百一》者,庶幾百分有一補於爽也。而爽卒不悟,以及於禍。或謂以百言為一篇者,以字數而言也;或謂百者數之終,一者數之始,士有百行,終始如一者,以士行而言也。然皆穿鑿之說,何足論哉?後何遜亦有擬《百一》體,所謂“靈輒困桑下,於陵食李螬。”其詩一百屎字,恐出於或者之說。然璩詩每篇字數各不同,第不過四十(“四十”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一百”)字爾。

  

  皮日休《雜體詩序》曰:“《詩》云‘螮蝀在東’,又曰‘鴛鴦在梁’,雙聲起於此也。”陸龜蒙詩序曰:“疊韻起自梁武帝云‘後牖有朽柳’。當時侍從之臣皆唱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倡”,同)和:劉孝綽云‘梁王長康強’, 沈休文云:‘載載每礙埭。’(此句《歷代詩話》本作:沈休文云“偏眠船舷邊”,庾肩吾云“載碓每礙埭”)自後用此體作為小詩者多矣,如王融所謂‘園蘅炫紅[白蔿],湖荇曅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曄”,同)黃華’,溫庭筠所謂‘棲息銷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消”,同)心象,簷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檐”,同)楹溢豔陽’,皆傚雙聲而為之者也。”陸龜蒙所謂“瓊英輕明生,竹石滴瀝碧”,皮日休所謂“康莊傷荒涼,主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土”)虜部伍苦”,皆效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傚”)疊韻而為之者也。南北朝人士多喜作雙聲疊韻,如謝莊、羊戎、魏收、崔巗輩,戲謔談諧之語,往往載在史冊,可得而攷焉。

  

  錢起與郎士元齊句,時人語曰:“前有沈宋,後有錢郎。”然郎豈敢望錢哉?起《中書遇雨詩》云:“雲銜七曜起,雨拂九門來。”《宴李監宅》云:“晚鐘過竹靜,醉客出花遲。”《罷官後》云:“秋堂入閑夜,雲月思離居。”《對雨》云:“生事萍無定,愁心雲不開。”亦可謂奇句矣。士元詩豈有如此句乎?《贈蓋少府新除江南尉》云:“客路尋常隨竹影,人家大底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抵”)傍山嵐。”《題王季友半日村別業》云:“長溪南路當羣岫,半景東鄰照數家。”此何等語?余讀其詩,盡帙未見有可喜處,以是知不及起遠甚。

  

  僧祖可,俗蘇氏,伯固之子,養直之弟也。作詩多佳句。如《懷蘭江》云:“懷人更作夢千里,歸思欲迷雲一灘”,《贈端師》云“窗間一榻篆烟碧,門外四山秋葉紅”等句,皆清新可喜。然讀書不多,故變態少。觀其體格,亦不過煙雲、草樹、山水、鷗鳥而已。而徐師川作其詩引,乃謂自建安七子,南朝二謝,唐杜甫、韋應物、柳宗元,本朝王荊公、蘇、黃妙處,皆心得神解,無乃過乎?師川作《畫虎行》末章云:“憶昔予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余”)頑少小時,先生教誦荊公詩。即今老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耆”)舊無新語,尚有廬山病可師。”不知何故愛其詩如是也。

  

  韋應物詩擬陶淵明而作者甚多,然終不近也。《答長安丞裴稅詩》云:“臨流意已悽,采菊露未晞。舉頭見秋山,萬事都若遺。”蓋效淵明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。此懷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之句也。然淵明落世紛,深入理窟,但見萬象森羅,莫非真諦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境”),故因見南山而真意具焉。應物乃因意悽而采菊,因見秋山而遺萬事,其與陶所得異矣。

  

  杜子美《西郊詩》云:“無人兢來往”,或云“無人與來往”,或云“無人覺來往”,“兢”、“與”皆常談,“覺”字非子美不能道也。蓋煬者避竈,有道者之所驚;舍者爭席,隱居者之所貴也。(此條《歷代詩話》本無)

  

  作詩在於練字,如老杜“飛星過白水,落月動沙墟”,是練中間一字;“地拆江帆隱,天清木葉聞”,是練末後一字。《酬李都督早春詩》云:“紅入桃花嫩,青歸柳葉新。”若非“入”與“歸”二字,則與兒童之詩何異?(此條《歷代詩話》本無)

  

  杜牧之詩字意多用老杜,如《觀東兵長》句云:“黑稍將軍一鳥輕”,蓋用子美“身輕一鳥過”也。《遊樊川詩》云:“野竹疎還密,巗泉咽復流”,蓋用子美《雨止還作》“斷雲疏復行”也。蓋其心景復之切,則下語自然相符,非有意於蹈襲。故其論杜詩云:“天外鳳凰誰得髓,何人解合續絃膠”,豈非自以為得髓者耶?東坡《贈孔毅甫詩》云:“天下幾人學杜甫,誰得其皮與其骨”,“前生子美只君是,信手拈得俱天成”,學杜甫而得其皮骨者鮮矣,又況其髓哉!(此條《歷代詩話》本無)

  

  李白《月下獨酌詩》云:“舉盃邀明月,對影成三人。”而賈島《翫月詩》亦云:“但愛杉倚月,我倚杉為三。”(此條《歷代詩話》本無)

  

  唐竇常、牟、羣、庠、鞏兄弟五人,四人擢進士,獨群客隱毗陵,因韋夏卿屢薦,始入仕,皆詩人也。牟晚從昭義盧從史,從史浸驕,牟度不可諫,即移疾歸東都,故其《秋夕閑居詩》云:“燕燕辭巢蟬蛻枝,窮居積雨壞藩籬。”羣嘗為黔中觀察使,故其詩云:“佩刀看日曬,賜馬旁江調。言語多重譯,壺觴每獨謠。”而鞏詩中乃有《自京師將赴黔南》之作(《歷代詩話》本訛作“所”),謂“風雨荊州二月天,問人初雇峽中舡。西南一望雲和水,猶道黔南有四千。”此詩疑羣所作而誤寘鞏集中爾。常歴武陵、夔、江、撫四州刺史,所謂“看春又過清明節,算老重經癸巳年”者,將之武陵到松滋渡之所作也。庠詩不見,其《巡內》一絕云:“愁雲漠漠草離離,太液(《歷代詩話》本原亦作“液”,點校者據《全唐詩》改為“乙”)鉤陳處處疑。薄暮毀垣春雨裏,殘花猶發萬年枝。”造句亦可謂秀整矣。兄弟中獨羣詩稍低,又不得舉進士,而位反居上。鞏詩有《放魚詩》云:“好去長江千萬里,不須辛苦上龍門。”豈非為群而言乎?史載鞏平居與人言,若不出口,世號“囁嚅翁”,乃肯為是耶?(按《歷代詩話》本此條自“唐竇常”至“好去長江千”原缺,點校者據《詩話總龜後集》卷三十七補)

  

  張祜喜遊山而多苦吟,凡所(《歷代詩話》本無“所”字)歴僧寺,往往題詠。如《題僧壁》云:“客地多逢酒,僧房却厭(《歷代詩話》本訛作“獻”)花。”《萬道人禪房》云:“殘陽過遠水,落葉滿疎鍾。”《題金山寺》云:“僧歸夜舩月,龍出曉堂雲。寺影中流見,鐘聲兩岸聞。”《題孤山寺》云:“不雨山長潤,無雲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風”)水自陰。斷橋荒蘚澀,空院落花深。”如杭之靈隱、天竺,蘇之靈岩、楞伽,常之惠山、善權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卷”),潤之甘露、招隱,皆有佳作。李涉在岳陽嘗贈其詩曰:“岳陽西南湖上寺,水閣松房遍文字。新釘張生一首詩,自餘吟着皆無味。”信知僧房佛寺賴其詩以摽牓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標榜”)者多矣。

  

  張祜詩云:“故國三千里,深宮二十年。”杜牧賞之,作詩云:“可憐故國三千里,虛唱歌詞滿六宮。”故鄭谷云:“張生故國三千里,知者惟應杜紫微。”諸賢品題如是,祜之詩名安得不重乎?其後有“解道澄江靜如練,世間惟有謝元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玄”,是)暉”,“解道江南斷腸句,世間唯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惟”,同)有賀方回”等語,皆祖是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其”)意也。

  

  唐朝人士,以詩名者甚衆,往往因一篇之善,一句之工,名公先達為之游談延譽,遂至聲問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聞”)四馳。“曲終人不見,江上數峯青”,錢起以是得名。“故國三千里,深宮二十年”,張祜以是得名。“微雲淡河漢,疎雨滴梧桐”,孟浩然以是得名。“兵衛森畫戟,宴寢凝清香”,韋應物以是得名。“野火燒不盡,東風吹又生”,白居易以是得名。“敲門風動竹,疑是故人來”,李益以是得名。“鳥宿池邊樹,僧敲月下門”,賈島以是得名。“畫棟朝飛南浦雲,珠簾暮捲西山雨”,王勃以是得名。“華裾織翠青如蔥,入門下馬氣如虹”,李賀以是得名。然觀各人詩集,平平處甚多,豈皆如此句哉?古人所謂嘗鼎一臠,可以盡知其味,恐未必然爾。杜子美云:“為人性僻躭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耽”,同)佳句,語不驚人死不休。”則是凡子美胷中流出者,無非驚人之語矣。讀其集者,當知此言不妄,殆非前數公之可比倫也。

  

  劉禹錫《嘉話》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嘉話錄”)載楊祭酒《贈項斯詩》曰:“幾度見詩詩總好,今觀標格勝於詩。平生不解藏人善,到處相逢說項斯。”斯集中絕少佳句,如《晚春花》云:“疎與香風會,細將泉影移。”《別張籍》云:“子城西並宅,御水北同渠。”拙惡有餘,宜祭酒公謂標格勝於詩也。祭酒乃敬之也。其贈斯詩,鄙俗如此,與斯亦奚遠哉?

  

  趙嘏《長安秋望詩》云:“殘星幾點鴈橫塞,長笛一聲人倚樓。”當時人誦詠之,以為佳作,遂有“趙倚樓”之目。又有《長安月夜與友人話歸故山詩》云:“楊柳風多潮未落,蒹葭霜在雁初飛。”亦不減倚樓之句。至於《獻李仆射詩》云:“新諾似山無力負,舊恩如水滿身流。”則謬矣。

  

  或云韋應物乃韋后之族,慿恃恩私作里中橫。故韋集載《逢楊開府詩》云:“少事武皇帝,無賴恃恩私。身作里中橫,家藏亡命兒。武皇升仙去,把筆學題詩,兩府始收迹,南宮謬見推。”夫武皇平內亂,殺韋后,不應后之族敢於武皇之時豪橫若此,正恐非後族爾。李肇《國史補》言應物性高潔,鮮食寡欲,所居焚香掃地而坐。與楊開府詩所述不同,豈非武皇仙去之後,折節悔過之時邪?

  

  竹未嘗香也,而杜子美詩云:“雨洗娟娟靜,風吹細細香。”雪未嘗香也,而李太白詩云:“瑤台雪花數千點,片片吹落春風香。”

  

  韋應物《奉詶(《歷代詩話》本訛作“謝”)處士叔詩》云:“高齋樂宴罷,清夜道相存。”東坡(“坡”原作“破”,據《歷代詩話》本改)《次王鞏韻》云:“那能廢詩酒,亦未妨禪寂。”子由《春盡詩》云:“《楞嚴》十卷幾回讀,法酒三升是客同。”道貴沖寂,宴主歡暢,二者恐不能相兼也。白樂天延樂命釂之時,不忘於佛事,達者至今譏之。

  

  古人詩勉人行樂,未嘗不以日月迅駛為言。謝惠連云:“四節競闌候,六龍引頹機。”沈約云:“馳蓋轉徂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祖”)龍,回星引奔月。”陸機云:“出西門,望天庭,陽谷既虛崦嵫盈。逝者若斯安得停。”司空圖云:“女媧只解補青天,不解煎膠黏日月。”孟郊云:“生隨昏曉中,皆被日月驅。”皆佳語也。至盧仝《歎昨日詩》則曰:“上帝版版主何物,日車劫劫西向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何”)沒。自古聖賢無奈何,道行不得皆白骨。”則又以不得行道為歎,非止欲行樂而已也。

  

  《七哀詩》起曹子建,其次則王仲宣、張孟陽也。釋詩者謂病而哀、義而哀、感而哀、悲而哀、耳目聞見而哀、口歎而哀、鼻酸而哀,謂一事而七者具也。子建之《七哀》,在於獨棲之思婦(《歷代詩話》本句前有“哀”字,以下二句例之,此“哀”字當有);仲宣之《七哀》,哀在於棄子之婦人;張孟陽之《七哀》,哀在於已毀之園寢。唐雍陶亦有《七哀詩》,所謂“君若無定雲,妾作不動山。雲行出山易,山逐雲去難。”是皆以一哀而七者具也。老杜之《八哀》、則所哀者八人也。王思禮、李光弼之武功,蘇源明、李邕之文翰,汝陽、鄭虔之多能,張九齡、嚴武之政事,皆不復見矣。蓋當時盜賊未息,歎舊懷賢而作者也。司馬溫公亦有《五哀詩》,謂楚屈原、趙李牧、漢鼂錯、馬援、齊斛律光皆負才竭忠,卒困於讒而不能自脫,蓋有激而云爾。

  

  韓退之詩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李正封與韓退之《郾城聯句》”)云:“從軍古云樂,談笑青油幕。明燈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燈明”)夜觀棊,月暗秋城柝。”言樂而不及苦。陸士衡《從軍行》云:“朝食不免胄,夕息常負戈。苦哉遠征人,撫心悲奈何。”言苦而不及樂。至於王仲宣作《從軍詩》,則曰:“從軍有苦樂,但問所從誰。所從神且武,焉得久勞思。”謂從曹操也。其詩有“昔人從公旦,一徂輒三齡。今我神武師,暫往必速平。”似非擬人必於其倫之義。蓋仲宣時為操軍謀祭酒,則亦無所不至矣。

  

  老杜《雨詩》云:“紫崖奔處黑,白鳥去邊明。”而“江碧鳥逾白,山青花欲燃”之句似之。《贈王侍御》云:“曉鶯工迸淚,秋月解傷神。”而“感時花濺淚,恨別鳥驚心”之句似之。殆是同一機軸也。

  

  孟郊詩云:“借車載傢俱,傢俱少於車。借者莫彈指,貧窮何足嗟。”可見其素窶。後有詩云:“賓秩已覺厚,私儲常恐多。”是古人恐富求歸之義,則貧亦何足怪。按郊為溧陽尉,縣有投金瀨平陵城,林薄蓊蔚,郊往來其間,曹務都廢,至遣假尉代之,而分其半奉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俸”),則安得有私儲哉。退之贈郊詩云:“陋室有文史,高門有笙竽。何能辨榮辱,且欲分賢愚。”蓋言貧者文史之樂,賢於富者笙竽之樂也。